坐在陈子聪的车上,阮德豪一路都绷直了背脊,可以看见海洋公园游乐器材的时候,他只觉得喉咙里越来越干燥,背上也是一阵阵发麻。 到陈子聪把车转进深湾道香港仔游艇会大门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是怎么一点点快上去的。 陈子聪说这个时候很敏感,一切小心为上,所以早上特地接了他出来见面。 他们从停车场那边过来的时候,霍文谦刚好从会所大楼里出来,一身简洁运动装打扮,早上虽然凉,休闲裤上面他还是只穿了一件鲜亮的蓝色短袖T恤衫。 陈子聪上前递了样什么小东西给他,阮德豪没有看清楚,只能快步跟上他们往码头那边走去。 也许是因为不经常出海,霍文谦的游艇泊在靠里面的位置,不过光亮白净,看得出平时保养很花了些工夫。 船头一侧的名字刚刚重新油过,是用Segoe Script潦草字体写的“Audrey”,还泛着些暗彩光芒。 霍文谦架着墨镜一路都不发一言,光从侧面偷瞥那半张脸实在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霍文谦上了游艇,径直进去船舱,在正对面白色长沙发上坐下了。 他取下墨镜,从面前茶几上的方盒子里拿了一只雪茄出来,放在鼻头摩挲,望着面前战战兢兢的阮德豪,轻轻冷笑了一声说,“想不到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无风无雨都可以搞出三尺浪。我是不是应该夸奖你一句很本事啊!”阮德豪咽了咽口水,“霍先生,这件事绝对是一个误会,我真的没想到会搞到有人死这么严重的。我本来只是想解决外面那笔账,用酒吧那笔保险金来添了坑,真的没有想到会把那个警察的妹妹也烧死了!”“外面的账?”霍文谦眯起了眼睛,“凌启志的赎金你刚刚有一千五百万进账,现在过了半个月而已,你在外面又有一笔账?”他的语调忽然升高了些,阮德豪只觉得心跳又瞬间提了上去,但到了这个地步,他虽然害怕,也只能实话实说。阮德豪不敢直望霍文谦眼睛,只看着地板说,“之前我有个朋友介绍,说有内幕消息,中东的一只石油认证股背后母公司正在跟欧洲的能源公司谈收购,所以我入了很多货,但是真的没想到转头就出事了。”
霍文谦盯着他的脸,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诡异,然后忽然笑出了声来,像是刚刚听到了一个再逗人不过的笑话,只听得阮德豪毛骨悚然。 霍文谦猛然站起身来,左手指着他额头,低声骂道,“你想不到?是我真的没想到,我还以为这种事情是那些没有脑子的师奶阿婆才会上当,但原来说到底你跟他们是一样的,一样那么贪心兼没脑子。你真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永宏这么多年来付给你的每一分钱根本都是在浪费!”“霍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自作主张,以为可以不用劳烦到您,是我不小心。”阮德豪语气跟着腰骨一起又软下去几分,几乎是在哀求。 霍文谦又坐回沙发上,点燃了手上的雪茄,慢慢呼出几口烟圈后,拧着眉头望向眩窗外面。
“但徐嘉铭的妹妹是怎么牵扯进去的?”陈子聪在一旁忽然发话了,阮德豪看看他,又望了望毫无动静的霍文谦才说,“本来我特地选了下午人不多时候才让他们做事的,那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了。侍应说她喝多了几杯,就在吧台拉着人问酒吧是不是凌启志开的,”他顿顿又瞥了眼陈子聪,才转回霍文谦那边继续说,“又好像在大声骂Calvin什么的,我下去看见了怕她搞事节外生枝,就让人在酒里加了点东西,然后带到后面储物室那边让她安静一点,只是后来起火的时候都忘记了她的的存在,后面想起来已经太迟了。”陈子聪盯着阮德豪,有些愤慨神色。 虽然之前他对徐佳敏只是单纯利用,但毕竟也算相熟,而且徐嘉铭已经误会跟他们有关,更是火上浇油。 刚刚去接阮德豪的时候陈子聪就已经很不舒服,现在他所说的这些虽然在逻辑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明眼人想深一层就知道事实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新闻上说女尸是在洗手间发现的,而阮德豪说他们把人带到了储物室,而且中间间隔的时间应该并不长,一条人命恐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霍文谦和陈子聪对望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穿这点。 烧自己的酒吧骗保险金这种事绝对是阮德豪的风格,而他手下的人是些什么材料,他们再清楚不过,对着酒醉的徐佳敏只怕做不出什么好事。 而阮德豪为了想让霍文谦帮忙收拾残局,更是不会够胆把所有细节都如实相告。 只是事到如今,不管徐佳敏的真正死因是什么,在徐嘉铭那边看来,怕是已经认定了跟他们有关,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在霍文谦的计画内。
晚上九点还不到的时候,天刚黑了没多久,兰桂坊这一片还没开始热闹起来,室内室外都还没到人头涌涌的地步,所以叶梓琳也没花多少工夫就在上次云咸街那间酒吧里找到了徐嘉铭。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边,看那个架势,怕是已经喝了不少。 “嘉铭,你没事吧?”叶梓琳上前在他旁边坐下,桌上放着几个空玻璃杯,还有一支已经差不多喝干的Johnny Walker。 徐嘉铭已经差不多趴在桌子上了,听到叶梓琳的声音只是缓缓抬起头,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叶梓琳扶他坐直了一点,徐嘉铭眯着眼睛半天睁不开,好一会儿才满眼血丝地望向叶梓琳,嘟囔了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你在这里喝了多久了?”叶梓琳问。 徐嘉铭格手挡开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想和我继续喝啊?”“不要再喝了,你再这么喝下去要帮你叫救护车了!”叶梓琳抬手叫了个侍应过来,一起扶着徐嘉铭到后面盥洗室洗了把脸,然后硬是搀着他出了酒吧。
她把徐嘉铭拉到了自己车里后座坐下,又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杯热咖啡,吹凉了些才凑在旁边让他慢慢喝进去。 到徐嘉铭终于清醒过来一些的时候,才沙哑着嗓子跟叶梓琳说了一句谢谢。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嘉铭靠在椅背上,用力揉捏着自己两边太阳穴。 叶梓琳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说,“我看了新闻,下午跟Audrey通电话的时候知道了些事情,她也很担心你,所以我跟她说了出来找你。我猜你不开心的话,可能会在这里,所以就绕过来碰碰运气。”徐嘉铭歪头靠着,嘲弄般笑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会是佳敏?”“怎么已经,已经确定了吗?”她尽量放低了声音,生怕刺激到他。 “牙医记录吻合的报告已经出了,已经证实了那个人的确是佳敏。”徐嘉铭嘴角抽了抽,“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希望那个不是我妹妹。就算他们在现场尸体旁边找到佳敏的随身东西,就算我妹妹失了踪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我都真的有假设过那个不是她。我真的希望那个不是她!”他说着已经呜咽起来,叶梓琳眼角也不觉有些湿润,却发现平时好口才完全排不上用场,竟然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可以出口。
徐嘉铭的眼泪开始往外留,“昨天中午她还过来警署帮我带了饭盒,我知道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我知道她已经不再怪我了。我妈说她那天早上喝我拿回去的粥很开心的。”“那你应该欣慰的,至少她已经原谅你了,清楚你是那个事事都为她着想的好哥哥。”叶梓琳伸手扶住了他肩膀,徐嘉铭已经哭出了声,牙关抖颤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为什么会是她?”徐嘉铭低着头,似乎在寻求安慰,但是始终没有主动上前凑过来揽叶梓琳,她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了徐嘉铭,“她知道的,她一定知道的。她知道你永远是他的好大哥,她很爱你,可以听得到你现在跟她说的这句对不起,她早就没有怪你了。嗯?”徐嘉铭点点头,眼泪却一下子飚得更是厉害,很快就湿了叶梓琳大半肩头。
“谢谢你啊,姐姐。我自己去不了,还搞得你这么晚出去了一趟。”趁着霍文谦在浴室冲凉的空当,叶梓琪才出来了露台上给叶梓琳打电话,叶梓琳也是刚刚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你放心吧,我已经送了他回家。这阵子伤心过了,总要有个过程的。”她坐下在沙发上,“我知道Vincent和嘉铭有点小矛盾,你不出来也是对的,免得让Vincent不舒服。而且你不记得了吗,我是最看不得别人情绪低落难受的。”“是啊。”叶梓琪还是不自觉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从来看见身边朋友不开心,都是最有心去安慰的一个。”叶梓琪清楚这些年姐姐对待所有人际关系都那么积极,其实也是受了当年她们妈咪自杀的影响。 叶梓琳尤其不希望再有类似事情在身边发生,所以就算朋友失恋,她都会关切周到。 同一件事对姐妹两的影响截然不同,除了两个人的年纪差距外,有些天生性格始终起着决定性作用。 “所以你也放心吧,我挂电话了,有什么过两天见面再说吧!”叶梓琳靠在沙发背上,瞥见肩头湿透的一片,想起刚刚徐嘉铭的无助样子,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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