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启志晚上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午夜，阮佩仪和凌咏荞都已经睡了，只有凌日礼书房里还亮着灯。 他垂着头站在门口踌躇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进去，悄悄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电话里有一堆未接来电，多数是阮德豪打来的，他躺在床上拨了回去，“喂，舅舅！”“Edmond，你有没有看今天的六点钟新闻？”阮德豪刚刚打电话一直没人听，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凌启志长长舒了口气，“刚刚我的股票经纪Henry已经打了电话过来了，我知道了。”他声音听得出很沮丧，阮德豪又说，“谁知道政府忽然会放宽了勾地限制，收市前地产股已经开始有动静了，明天期指肯定会大涨。我们之前沽空了那么多货，现在怎么填得了这笔钱啊？”凌启志无力地揉着两边太阳穴，半天不出声，阮德豪在那边的呼吸声也渐渐沉重。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凌启志猛地坐直了身子，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舅舅，你之前说那个办法，看来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了。现在这个情况，爹哋妈咪不会肯帮我的。就像你说的，我现在只是换了个方法跟家里那点钱用，这些迟早都是我的，其实也没什么。”“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真是没得选了。但是Edmond，你还是要考虑清楚了，这件事不是闹着玩，没得后悔的。”阮德豪还没拿得准他的决心。 “放心吧，我想的很明白。”凌启志捏着电话的手不觉紧了许多，“只是找什么人来做，我担心会不够把稳！”阮德豪像是早有准备，“这个你放心吧，人手那边我有门路，一定可以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们现在都冷静下，想个好办法铺好后招，到时候你爹哋给了钱，我们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那细节东西，我们明天见了面再说吧！”“OK！”

把电话挂上，阮德豪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他坐在书桌前盘算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找出另一个电话拨了出去，听着那边接通了，连腰杆都不自觉又放直了一些，“霍先生，Edmond那边一听到期指的消息就完全乱了阵脚，现在已经完全入局了。我怕他怀疑，所以暂时还没跟他说那么多细节上的东西。”“预料中事啊，”电话那头的霍文谦嘴边挂着微笑，“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根本没得选择。别说是让他扮被人绑架，现在就算你让凌启志去绑架他老爸，恐怕也没什么做不到的。”“还是靠霍先生一直以来的安排周全，消息又灵通准确，才可以一步步逼到他这样。”阮德豪唯唯诺诺的奉承样子似乎可以通过电话线出现在眼前，霍文谦“嗯”了一声，倒是一副淡然态度，“你记得明天跟他见面的时候拿捏好态度，还有，去查查你的花旗银行帐户吧！”“多谢霍先生，我们合作这么久，您给钱一向大方准时，一定没问题的。 ”

“行了，再说吧！其他事情你跟Calvin联系就行了。”霍文谦收起电话，关上了书房的灯出去，把轻蔑微笑留在了黑暗里。 叶梓琪已经煮好了两碗面条放在玻璃小餐桌上，招呼他快点过去，“都半夜了还这么多电话，快点过来试试我的手艺。”霍文谦一路赞着香走过去， “真是没反应过来，一个从来不进厨房的人什么时候厨艺变得这么高超了，不止太阳蛋煎得完美，现在连一碗餐蛋面都弄得这么有水准。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那是当然，”叶梓琪帮他放好筷子，霍文谦在她身边坐下，又凑上去颇有些夸张地闻了闻。 叶梓琪笑说，“你不要只是一碗小小的餐蛋面就乱发表意见啊，我有特地上网看过的，今天下午又在超市里逛了好几个钟头帮你的厨房补货。午餐肉买的是日本贵价货，煎到刚刚有一点点焦，炒蛋最讲究时间油份，然后加了葱花麻油。总之就是一定吃到你停不下来。”霍文谦哈哈笑起来，“说法这么讲究，不知道的真以为你煮的是龙虾餐！喂大厨，厨房现在就真的是被你填满了，但不要只是买来摆样子。而且你煮来煮去都是早餐宵夜，什么时候真正做餐像样的饭给我吃啊！”“等着吧！会有这么一天的。”叶梓琪喝了口汤，满意地咋咋嘴说，“你明天下午开完会是不是可以早点走啊，我在家里煲好汤，煮好东西等你回来吃。”霍文谦拼命点头，“是你说的啊！”“放心吧，不过要记得，明天不管我从厨房里端什么东西出来，你都一定要吃完！”叶梓琪咬着筷子头，故意装出副高深表情。



第二天霍文谦一开完会就看见了叶梓琪的短讯，说是家里少样点佐料，已经到了公司楼下等他一起去买。 他打了电话给叶梓琪，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才能走，让她先上去坐一会儿。 叶梓琪说自己不想上下着麻烦，就在停车场等着，让他下来的时候发个信息，自己准备了惊喜给他。 霍文谦笑她还想学小女孩心性，但还是说了会尽快下来。 叶梓琪在安全通道弹簧门旁边站了一会儿，不停地看表，心下一直在忐忑着，直到听见门后有女人高跟鞋声音靠进才又定了神，头也不自觉抬高了些。

那边的女人推门出来，一转过来就跟叶梓琪对上了照面。 是林蕴晴。

两个人四目相对，林蕴晴明显有些意外，但随即挂起笑容，颇有挑衅意味地对叶梓琪说，“这么巧啊叶小姐，过来等霍先生去吃饭啊？他今天好像很忙，你可能还有得等了。”上次她送了袖口钮过去之后，就一直在等着叶梓琪什么时候闹起来，甚至连事后怎么应付霍文谦的说辞都想好了。 其实林蕴晴早就预料到如果叶梓琪去质问霍文谦，他也一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不过她也清楚自己对霍文谦的莫大用处，随便蒙混下也就这么过了。 只要能挑拨起叶梓琪的醋意，让她不得安生，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但那边偏偏什么动静都没有，要不是那天亲眼看到叶梓琪下楼来拿了那颗扣子，她甚至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电话录音。 预期的效果没有达到，她发现自己期望值过高了，但又没有地方可以发泄，自己反而憋起一口气，这会儿一见到叶梓琪，忍不住第一句就出口调侃起来。

叶梓琪没有马上跟她搭腔，用手拨了拨头发，淡然笑笑，“林小姐又来送文件啊？永宏也真是挺多文件要送过来，而且次次都要麻烦到主席的行政秘书，也真是大材小用，是吧！”这话里本来就藏着些骨头，林蕴晴这时候听在耳朵里意味深长，更是有些火起，她冷哼了一声说，“我和霍先生以前是校友，虽然他大我几级，在校的时候不认识，想不到回来了香港反而有机会合作。缘分这些事情，也真是难讲，你说对吧！不过你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毕竟，你们一起也不是很长时间。有些事情，又怎么会清楚呢？”顾忌着凌日礼那头，林蕴晴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不把话说得太明白，不过唇边笑容已全是露骨的讥讽。 仿佛在提醒着叶梓琪，她，其实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啊，”叶梓琪耸了耸肩膀，“原来你们是面都没见到过的校友，也真是怪不得了！”她点了点下巴，“如果不介意的，以后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吃饭聚聚。”临尾又加了一句，“最重要是，如果Vincent不介意的话。”

林蕴晴一直在等她一句爆发，但兜了个圈，反而闹得自己火气更腾，“霍先生之前在上海不见了一点东西，落在我那里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帮我还给他？ ”叶梓琪眼尾一下子挑了起来，林蕴晴果然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想要报复那晚走廊上的事情。 叶梓琪的电话忽然响了一声，有新信息，霍文谦应该已经下来了。 她冷笑一声，“没有！”她定定望着林蕴晴，“我想他不需要了，以后都没有这个需要了！”“你说什么？”林蕴晴一时反应不过来，皱起眉头瞥着她。

叶梓琪毫无征兆地忽然高抬起左手，狠狠朝林蕴晴右脸刮了过来。 林蕴晴一下子蒙住了，除了脸上那阵火辣辣的疼，根本反应不过来其他。到她抬起头又对上对方目光的时候，叶梓琪已经抬起了另一边手对着她左脸又是狠狠一巴掌刷下来，“这才是你欠我的，你要还的不是袖口钮，应该是这个！”林蕴晴捂着左边脸颊，愤怒委屈一时间全冲上了头顶。 她本能地抬起手臂要还手，但叶梓琪忽然就两手捂住了心口，呼吸困难似的跌坐在地上，身上还不住地颤抖。 林蕴晴忍不住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动作就听到了霍文谦的呼声，“你怎么样了，Audrey？”

霍文谦站在弹簧门口，已经奔了出来，“你刚刚对她做过些什么啊？”林蕴晴张了嘴想要解释，但看着面前呼吸困难到面容已经扭曲的叶梓琪，却发现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她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凉，明明不应该是自己理亏，都下意识拧开了脸不敢对望霍文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