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暖气像是不太够,也不知道在窗前站了有多久,叶梓琪渐渐感觉有些凉了,始终还是没能理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喜是忧。 她觉得很累了,只是转过来望着那张铺着粉红色毯子的病床,怎么都不敢再回到上面去。 她缩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发呆,一直到叶梓琳来了才回过神。
“Audrey你怎么样了?”叶梓琳一进屋就冲了过来紧紧拉着她手,还在喘着粗气,应该是一路赶过来的。 叶梓琪内疚笑笑摇头说已经没事了,拉叶梓琳坐下了反而又起身帮她倒水。 叶梓琳接过水杯,又细细看她,“你脸色真的很差!刚刚Vincent说你情况很严重,又要留院几天什么的,到底怎么搞的忽然会病发啊?”叶梓琪笑得有些勉强,只说已经没事了,让她不用担心。 “那Vincent呢?刚刚Calvin打电话给我紧张成那样,现在又见不到他老板。”叶梓琳问,叶梓琪扮作拿纸巾避开了她眼神,“是我叫他先走的,之前吵了几句,我不想见到他心烦。”“前两天还大费周章帮人家找袖口钮,又学煲汤煮饭,转个头又吵架!”叶梓琳摇头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的事情我现在没兴趣理,那医生叫你留院,还是做个详细检查稳妥些,那我回去帮你收拾几件衣服过来吧!”“不用了!”叶梓琪急急打断她,整个人都震了震,有些反应过度。
叶梓琳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马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忙握住了她手安慰口气说,“那还是不要了,”叶梓琳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医生始终这么说了,我怕你.....”“没事的。”叶梓琪再次打断她,“大不了明后天我再回来做检查吧,我不想留在这里。”她咬着下嘴皮,“我不想留在医院过夜。 ”她脸上说不清楚挂着什么表情,但叶梓琳再了然不过,掂量了一下,也只得点头答应。
其实之前陈子聪都把所有手续办好了,叶梓琳下去十分钟不到就拿了药回来,叶梓琪在病房里的洗手间换衣服。 “哦对了,刚刚我来医院之前接到Sam的电话,就告诉他你进了医院,爹哋他们也在旁边,本来说要过来的。”叶梓琳见床头柜上有她的东西,顺手收拾了一下,“我刚刚出去又打给他们说你没事了,他们说明天过来看你,顺便一起吃顿饭。”听着里面半天没回音,叶梓琳又叫了她一声,叶梓琪才从洗手间出来, “见个面都找不到话说的,五个人坐下来吃饭不是更尴尬!”“尴尬比起面都不见怎么也算进步对吧!”叶梓琳刚好见到那个小玻璃瓶子,拿着问她是干什么的,叶梓琪一下子抢上前拿了过来,“啊没什么,之前买的小玩意儿,是拿来做吊坠的,旁边的装饰不见了,可以扔了。”话这么说着,她还是把东西揣到了衣服口袋里。 叶梓琳见叶梓琪有些古怪,但想到她刚刚和男朋友吵了架,也没再深究下去。
桌子上放着清蒸东星斑,清炒豆苗,东坡肉和西兰花枝球,林蕴晴端着两个瓷碗从厨房里出来,“我听你之前有几声咳嗽,特地弄了海底椰竹丝鸡,快点先趁热喝了吧!”凌日礼从沙发上起身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汤碗放好,又伸手帮林蕴晴拉开了椅子,等她坐定后自己才坐下。 “你的手艺十年如一日,真是吃得人会上瘾啊!”他用调羹慢慢搅着热汤,满意赞道。 林蕴晴轻笑,“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留得住你这几年每两三天就往我这里跑一趟啊!”凌日礼喝了口汤,微笑点头,“还是因为你这里够舒服,不用我烦那么多东西。”林蕴晴往他的空碗里夹了一块鱼,“你在家里是全屋的中心,是人爹哋,又是人老公。既想做慈父,更想当严师。你一个人那么多重身份,责任重自然压力大了。”“那我在你这里算是什么身份?”凌日礼笑问。 林蕴晴耸耸肩膀,“你说呢?”两个人相视而笑,很有默契地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你知不知道Shirley很本事的,之前几个Project让传讯部经手打理的,全部有板有眼,细致条理。而且银行很多同事都很喜欢她,说她又亲切又没架子。”林蕴晴特意挑了让凌日礼舒心的话题来说,想不到他先是微笑,随即又见愁容。 林蕴晴寻思着他怕是联想起了凌启志的坏名声,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兜开,凌日礼已经放下了汤匙,“可惜听话的那个越是乖巧,就越衬出另一个没出息的有多不争气。”他嘴角瞬间缠上了无奈,“不管你花多少心思,始终都还是徒劳无功。”林蕴晴马上搭住了他的手,“其实你还有一个儿子,也不用这么难过啊!”她今晚揣着自己的目的,一见有机会便马上插进去一句。
“Vincent!”凌日礼马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过了几分钟才慢慢说,“他的确很本事很厉害,可以说Edmond跟他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但是........”他又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真的很难单纯地只把他当做我的儿子,尤其是他冒那么大危险捐肝给我,又帮了永宏这么多次之后,我真的做不到真正用一个为人父亲的眼光去看待他。”林蕴晴点头,“这也难怪的,毕竟他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又自己在外面打拼得功成名就,你们之间少了一份亲切或者互相理解也正常。”凌日礼苦笑摇头,“刚刚相反!在我还没知道他身份之前,就觉得有一份天然的亲近,无论谈论什么,他都可以契合到。我是觉得因为他太像我了,甚至比我年轻时候更老辣深沉。就是这种感觉,反而让我放不开。”“这些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只是他回来了香港这么久,事实也证明了他对凌家并没有其他企图,”林蕴晴注意盯着他的眼眉细末之处,“为什么不试下别想这么多,只是凭你的感觉去真正接受这个儿子呢?”凌日礼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你平时都不会给我什么实质性建议的,怎么今天好像很多感慨想说似的!”“那我不想见到你心烦嘛!”“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凌日礼嘴角酝酿的苦涩蔓延到了整张脸,“当年我和他妈咪.......”他硬生生地停住,像是有极大的隐衷,实在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苦笑摇头。 林蕴晴没有追问下去,这些细节霍文谦也从没有向她提过,这会儿看凌日礼这副样子,当年的故事怕不只是“抛妻弃子”这么简单。
凌日礼饭后又多坐了一会儿,本来还要留晚些的,林蕴晴想着白天的事情心虚,借着阮佩仪说事,让他早些回去了。 果然他这边走了半个钟头不到,门铃就又响了。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就连刚刚应付凌日礼都可以一如往昔,但在猫眼后面看见霍文谦的时候,林蕴晴还是觉得从头到脚都忽然紧绷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来,脑子里还是挥不去他白天那个让人后怕的阴狠眼神。
“这么晚啊,Vincent!”林蕴晴打开门,强作镇定笑笑。 霍文谦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架势,进门径自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我上来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好像不那么想见到我了!”林蕴晴还没来得及答话,霍文谦又说,“现在也不是很晚啊,我怎么都得等老头子走了才能上来对吧!”他望了一眼餐桌那边还没收拾的碗筷,“煲了汤啊,不弄一碗给我?”“好啊!”他越是这样,林蕴晴越是没底,也只得马上进了厨房,从汤煲里舀了碗热汤出来,又试清楚温度够热才端了出去给他。
霍文谦没有伸手接,反而点起一支烟,缓缓地吞云吐雾。 林蕴晴把汤碗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东西压得越是重。 霍文谦还是不出声,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林蕴晴只觉得有东西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忍不住开口,“Audrey她......没什么吧!”霍文谦终于抬眼看她,摇头说,“她现在没事了。”她像是需要一个鼓足勇气的过程,终于说,“Vincent,其实下午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我.......”霍文谦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林蕴晴还想继续辩解,他抢先了一步说,“看来你今晚也花了很多心思去哄老头子,这么卖力,是想抵消下午的事情?”他哼了一声,听不出算不算讽笑,“下午她打了你两巴掌,你把她刺激得进了医院,是什么事情都好,就这么算了。”林蕴晴楞了一下,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霍文谦肃起了脸,“不过你最好记清楚,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这种事情发生。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你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最重要是,不要一次又一次考验我的耐性,你知道结果不会是你承受得起的。”
林蕴晴只觉得自己处在了一个完全被动的位置,只剩被他怨怼的份。 下午的事情委屈的本来是她,但她也清楚之前那些小动作逃不过霍文谦的眼睛。 现在自己处到这个被动位置虽然很大程度上是被人设计,但下这局棋的人是他,说到底所有的棋子也只能任凭摆布。 她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霍文谦摁灭了手上的烟头说,“那个二世祖已经上钩了,你迟些在这件事情上对凌日礼的影响很大,记得打醒了精神做好该做的事情。不要再让我失望!”“你放心吧!”听出霍文谦话里对她的需要,林蕴晴终于挤出一丝笑意,“你放心吧!我跟了老头子这么久,一定没问题的。”“行了,我先走了。”霍文谦没有再给她反应就起身离去。 要是换了平时,林蕴晴见他上来,一定会百般纠缠,就算留不了他过夜,也不会让他这么随便离开。 只是今天,霍文谦下午那个眼神到现在还清楚印在她脑海里,简直是挥之不去。 现在对着他甚至只觉得一阵阵心悸,早没了缠身的兴致和胆量。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总还有些异样感觉。 照着他的脾气,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事情过去,可他明明这么跟自己说了,再深一层的东西,她已经不敢再乱想下去。 林蕴晴整个人几乎虚脱在沙发上,无力望着前面,忽然才反应过来,刚刚舀给他那碗汤,他连手都没有碰过一下瓷碗。
陈子聪的车在街角等着霍文谦,刚刚他们也是在这里看着凌日礼的车远去的。 霍文谦坐了进来,告诉他可以回家了。 陈子聪说,“阮德豪那边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凌启志现在比他还要积极,看来我们也不用再花功夫了。”霍文谦点头开了车窗,又点起一支烟,却没有顺着他的话题继续,“你找人好好注意着Yuki这边,不要再让她乱来。还有,把她和老头子的关系这件事想办法放点消息过去阮佩仪那边,别太着迹。”“让阮佩仪知道?”陈子聪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的用意,霍文谦说,“准确来说,应该是逼她面对。以阮佩仪的精明,她老公在外面有个女人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就算她知道一点,男人到其他地方寻求安慰,她做老婆的为了顾全大局,除了忍也只能忍。现在只有逼一逼她,让她忍无可忍,这场戏才会精彩。”
陈子聪还是有些顾虑,“但是这么一来,Yuki的处境怕是会有问题,长久以后她还想要再做什么,怕是要多很多麻烦。”“没有多长久,也不需要多长久了! ”霍文谦对着烟嘴重重吸了一口,弄得香烟刺啦作响,“她不是第一次了,今天的事情要是闹大了让凌日礼知道,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心血就全部浪费了。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再留着,只会给自己找麻烦!”他眼睛里又闪烁着跟下午那时一样的阴冷光芒,只是陈子聪想起霍文谦在医院里那个紧张样子,更是觉得他挑掉叶梓琪那一部份不提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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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November 29,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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