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part1

礼拜二的早茶市十分冷清，只有四五台年长散客在座，桌上放着两三碟东西还没来得及动，就忙着跟旁边相熟侍应或者旁边桌子的老友打起招呼。 叶景辉缩起背脊，靠着竖起餐牌遮在脸前面，叶梓琪在他面前放好茶杯，伸手一把抽起了餐牌，“你干什么啊？怎么现在出来跟我喝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叶景辉吐了吐舌头，“跟你出来喝茶不丢人，丢人的是礼拜二大清早夹在阿公阿婆里面来喝茶，好像那些不事生产的蛀米大虫一样。”叶梓琪帮他杯子里倒上茶水，打趣说，“怎么你不是那些人吗？我觉得你好像是哦。请问你有从事什么有意义的活动吗？”“姐姐你不用这样吧？怎么说我也是Cornell大学的学生，现在第四年需要社会实践经验而已。我有做事的，我在爹哋公司做了几个月了，怎么我没有告诉你吗？还是你太忙忘了？”叶景辉说着忽然理直气壮起来，叶梓琪想起来他好像之前在电话里提过，忙赔笑说，“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礼拜二来喝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周末来的时候怎么可能见到这里这么清静，不用提前定位子，又不用排队，更不用等很久才有吃的东西来。”“喝茶最重要的一个部份就是享受那个闹哄哄的气氛，才叫热闹，才是真正跟家人一起的周末。”叶景辉不以为然，还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明显之前的气还没消。 叶梓琪忙拿起点心单说，“好了好了，别等你大姐了，先叫东西吧！知道你最爱吃烧卖和炸两，鱿鱼须呢，想不想吃？”

“喂你们两个也不等我来就叫东西吃也太过分了！”叶梓琳刚刚进来，在前面见到叶梓琪手上的点心单，还没坐下就开始埋怨。 叶梓琪看看表说，“还好意思说，明明约了十点的，现在都十点半了。不管啊，今天迟到的人给钱！”她把点心单放在叶梓琳面前，叶梓琳放下手袋瞥着那单子，“小姐啊！我从银行那边过来，要交代清楚手上的东西才可以走的，临时请半天假你以为很容易吗？还有啊，你还想让我给钱！是因为谁我们才要搞得礼拜二出来喝茶，还是不是因为你最近每个周末都说没有时间。今天付帐这个重任你不用指望可以逃脱了！”一说到这个，叶梓琪声音又马上小了， “OK！你们尽管叫吃的，吃不完打包带走，我给钱！”“废话！”叶梓琳拿起笔在单子上画起来，“看看弄点什么回去当宵夜。”

叶景辉笑起来，“好啊大姐，我也要一份。”叶梓琪耸耸肩膀，“OK，我知道今天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们随便吧，喜欢叫什么叫什么！”叶梓琳白她一眼，“知道了就好，刚刚居然敢这么大声说我迟到。”她把勾好的点心单给了侍应，向着叶景辉那边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很后悔你二姐搬出去的时候我没有叫一堆人来吹吹打打，风风光光地送她出门啊！她现在真的跟嫁了人没什么区别了，不对！”叶梓琳想了想，“嫁了人还有三朝回门，她走了三十个朝都有了，今天我只是第二次见到她，上次是到永宏来找我拿点东西。要不是那次见到了，我还以为她直接被霍文谦非法禁锢了。”叶景辉忍不住大笑起来，但笑完也开始抱怨，“就是嘛，个个礼拜答应了我出来吃饭，结果次次都要失约，现在跟二姐吃顿饭，简直像是要跟国家元首约见一样。”叶梓琪皱起眉头，“但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她心虚理亏的，也没得反驳。

叶景辉拉着叶梓琪的手，“二姐怎么你最近很忙吗？律师楼很多事情做啊？”叶梓琪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梓琳就抢先说，“律师楼的事情能有多忙，你二姐最忙的事业不就是你未来二姐夫，跟着他应酬多饭局多，更不用说还需要很多很多私人时间，对吧？”她转头对着叶梓琪挤眉弄眼，叶梓琪当然体会到她的深意，冷哼一声不去接话。 叶景辉忽然指着门口说，“是爹哋啊。”叶梓琪跟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是叶永达正向着他们挥手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助理。

“爹哋！”叶景辉第一个跟他打招呼，叶永达来到他们桌子旁，“你们姐弟三个在这里聊天这么开心，介不介意爹哋也加入进来啊？”叶梓琳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叶梓琪，拉开了自己另一边的椅子，“好啊，爹哋坐吧！”叶梓琪也朝他点点头，嘴边的弧度有些勉强，“早啊爹哋。”叶永达结果叶景辉递来的茶杯，对着姐妹两人说，“很久没见到你们两个了，最近都还好吧？”“Ok啊！”叶梓琳笑笑，“爹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吃的，这个时间挺尴尬的，也不知道你吃了东西没有。”叶永达说还没吃，让她拿主意就行了，叶梓琳点头又让侍应过来加了几样东西。

“我都是刚刚从成都那边回来，你们二叔在上面跟当地的地产公司在合作盖高档住宅区，有声有色的，都算是有点成绩。成都那边风景真是不错，气候也好，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家人出去转转吧！”叶景辉马上迎合说好，叶梓琳笑笑说大家都有时间再说吧，只有叶梓琪没有出声。 叶永达往她碗里夹了一个烧卖，“Audrey你不是最喜欢吃烧卖的吗？”叶梓琪笑得很勉强，叶梓琳和叶景辉都知道她不吃猪肉，不过都不好当面说穿。 不过叶梓琪也没有什么过分反应，只是又夹了一个虾饺吃着，没再出声。 叶永达又对着她说，“Audrey啊，我们一家人是很多年没有一起像样好好吃顿饭了，你阿姨最近在学煮上海菜，手艺很不错的。什么时候有空你们姐妹俩都带着男朋友回家来好好聚一聚吧！”这话叶景辉常常在她耳边念叨，但是换了从叶永达嘴里说出来，听在叶梓琪耳朵里，已经是完全两种意味。 “好啊，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叶梓琳注意到自从叶永达坐下，叶梓琪肩头就缩了起来，头也一直低着。 桌上气氛当然再也不能跟之前相比，却让叶梓琳忽然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吃饭时候的情景。 刚刚学会说话的叶景辉在一旁大呼小叫，叶永达时不时问她们姐妹俩些问题，她自小就有些小聪明，就算是敷衍了事也可以应对过去，但叶梓琪永远只会坐在那里一声不出。 不管是张敏贤的柔声细语还是叶永达大声斥责，叶梓琪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机械化地扒饭，然后就自顾自地上楼去。叶梓琪在房间里的时候喜欢把门锁上，除了是叶梓琳来敲门，很多时候叶永达要动用到后备钥匙才能进去。 而她不是躲在衣柜里，就是缩在桌子下面。 直到叶景辉出事的那年，叶梓琳从美国放假回来过暑假，叶梓琪更是忽然间变得有些怪异，连学校的朋友她也不肯再交流，像是彻底进入了自闭状态。 回想起来，要不是后来遇到了李文曦，叶梓琪真的很可能会这么消极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时段原因，这个时候枪会的客人很少，小射击场内外都没什么人。 霍文谦带叶梓琪在观塘富利广场吃了晚饭后忽然技痒起来，拉着她散步走到了枪会这边。 一时兴起的，也没有适合的衣服，他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袖子就去挑了手枪下场，叶梓琪则怎么都不肯动。 射击是霍文谦大学时候最偏爱的运动，其中的乐趣窍门说起来绝不是两点一线那么简单，或许他一贯的沉着耐性便是从这项运动力锻炼出来的。 除了旁边那条线有个人，这个场子里就只剩下霍文谦和叶梓琪。

他先打了一会儿慢的，但是怕闷着了叶梓琪又马上换了快射，隔壁那人枪法不错，也刚好调了快射。 两个人一起开始的，一阵噼啪响声过后，场内只剩下浓重的火药味。 分数报出来了，霍文谦接近满分的成绩比隔壁那人高出一点。 他笑笑，忽然对旁边那人感起兴趣，刚除下耳机想要过去，那人已经主动走了过来，竟然是徐家铭。 霍文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伸手微笑说，“这么巧啊嘉铭，都不记得你也是射击高手了，我们刚刚差点平手。”霍文谦故意谦让的口吻听在徐嘉铭似乎有些嘲弄意味，站在后面的叶梓琪也是这时候才看见徐嘉铭，她无端有些心慌，忙跟了过来站在霍文谦身后。

徐嘉铭也刻意笑笑，跟他们打了招呼，“的确是很巧，也许是上天注定呢！要让我们经常遇上，再较量分个高下。”霍文谦不置可否，扬了扬嘴角，接过叶梓琪贴心递过来的毛巾。 其实他刚下场没多久，哪里会出汗，不过面前有个人站着，总不自觉想要表现些什么。 徐嘉铭的目光似乎有那么几秒越过了霍文谦，望向后面的叶梓琪，眼神里的东西瞬间复杂起来。 霍文谦颇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了，徐嘉铭又说，“怎么Vincent你最近没有事情忙吗？这么有空来靶场练习。你的确是枪法如神，就快达到百发百中的境地了。”他故意扭头望了望记分板上的数字，“不过人毕竟不是机器，就算再怎么机关算尽心思细腻都好，始终是会有错漏机会的。有些地方失手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很多时候，只要是一个细微的错漏，就可以致命。人毕竟是人，不可能永远算无遗策，运气这样东西，也不可能永远只站在某一边。”“是吗，”霍文谦用那毛巾擦完脸，顺手递了回去给叶梓琪，“人当然不可能永远算无遗策，无论你事前做了多少准备，总会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很多时候这些很小的错漏都不会被人发现，”他也抬眼瞄了徐嘉铭那边的记分牌，“因为来捉错漏的人，或许犯的错误会比你多很多。”徐嘉铭脸色有些变化，霍文谦一把抓起了叶梓琪的手，紧紧捏着。 叶梓琪只觉得心跳忽然快了许多，差点被他这个忽然动作吓着，下意识扫了过去对面，但刚跟徐嘉铭的眼神一接触，又慌忙闪开了。 霍文谦又说，“不过最重要的事，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靠运气的，我喜欢靠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对射击理论这么有研究，还是另有所指啊？”“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当然会有不同的意义。这一切只是取决于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究竟藏着些什么样的心思。”徐嘉铭肃起脸说，霍文谦又只是无谓笑笑，拉着叶梓琪转身走了。 叶梓琪心虚到了极点，想要转头去看徐嘉铭，但又怕霍文谦察觉什么，硬是忍住了，只求能走快几步，马上离开背后那人的视线范围。